Niohe

ABSOLUTE FAKE NUMBER

日月人谭(1)

    写在前面:伊决高下的废话文学,关于两个斗鸡的无聊脑洞。幻想一下他们在一起的7个日夜会发生点什么吧。时间线不是从前到后,第一节可能就在康熙34-35年左右吧。虽然老康走中路在昭莫多决战,但就假设一个站前从宁夏所溜出来玩的老高和伊子吧,与史实太过偏离或矛盾的地方或者时间线问题欢迎大家批评,我会认真修改的,非常感谢!感觉自己写的东西里特别啰嗦废话好多😭,总之感谢所有的意见。


                                   由灰生水,由水生灰

    那大风仍在吹着,高士奇踉跄跟在伊桑阿后面,手脚并用爬上一座雅丹。正午的日光从淡淡发着黄色的戈壁上反射进眼底,析出的盐壳更增加了刺目的白色眩光,在荒芜的沙海中两道平行的巨大土痕消失在远方,像是羲和的车驾留下的车辙。两人牵来的3匹马和一头骡子自觉的躲在了雅丹的阴影之中,安静地喘息着。

    “看吧。”兵部尚书举着手里那本经自己涂改得花里胡哨的笔记,得意洋洋地说道。“就这儿,绝对是古商道。” 虽然是众所周知的政见不合,三日一小杠,五日一大杠,是很纯粹的理学互斥,经纬相悖,常常一路斗气到南书房奏对,但说起研究朝堂外稀奇古怪的东西,曾任礼部侍郎的伊桑阿倒觉得高江村是个不错的同路人,从后海喷到国子监,从琉璃厂喷到小马厂,十余年的阴阳怪气下来倒是有了几分默契。

     不久前从家乡应召北上的文人捏着衣领扶着帽子勉强直起身左看右看,除了这仿佛女神巨车留下的痕迹,没有丝毫遗物可以证明这条繁华古官驼道曾经存在的证据。“没想到伊尚书对古籍颇有研究啊,”话还没有说完就飘散在风中,随即眼角一撇就看今日之行的始作俑者走到雅丹边缘,顶着风张开手仿佛要往下跳的样子,这土丘少说也有两丈高,掉下去摔不死也得受重伤,“伊大人你要干什么?!”来不及跑过去,伊桑阿身体往前一倾时高江村仿佛心脏要跳出嗓子,他们借口出来闲逛就算了,与噶尔丹大战在即,兵部尚书统筹军政兵粮,要是摔出个好歹他可担不起这个大罪。但伊桑阿并没有掉下悬崖,风立时灌满了他蓝色的长袍,同无形的力量托住了身体。高江村弯着腰过去一把抓住了伊桑阿的腰带往后拽,没想到因为紧张力量失常,伊桑阿一下非常狼狈地坐在了地上,“你干什么!?”

   “哎哟我的伊尚书,你这万一掉下去我怎么和皇上和费扬古大人交代,阿兰泰大人知道了得吃了我!”

   “什么掉下去,你少咒我,我这儿吹得正痛快,根本掉不下去。” 伊桑阿好不容易出来撒野,觉得扫兴,两个大学士轻易推搡起来,昔日的帝师随驾初到西北边陲,人地皆生,实怕出意外,正准备劝着,不防都被骤起的狂风吹翻在地上,打了个滚才停住,伊桑阿一张俊脸儿贴在地上,胡子上全是灰白的苦碱和细沙,便伸手要把冤家的头也按在地上报复,那手却在对方的脸上突然僵住了。

   “伊、伊大人?”高江村也慌了,别是把脑子磕坏了,也顾不上颊上放着一只沾满了沙砾的手,便去扶伊尚书,那场面极为怪异。

   “嘘、别说话。”伊桑阿俯卧在地上瞪了他一眼,突然把他的头整个掼在地上。“咳、咳咳…你干什么!”不防吸了一嘴灰,这次高江村也生气了,他这同僚忒不讲道理,早知便不拉他。“听见没?” 伊桑阿突然问了一句。

    “听见什么?”

    “声音,底下的。”

  高江村一头雾水,底下只有沙子,哪有什么声音,只有咆哮风声,“什么声音?”伊桑阿翻了个白眼儿便跳起来,揪着文人的领子拽起来就顺来路往下跑。    

   “哎、怎么了这是?慢点儿!”

   “先下去再跟你说,快跑!”那声音郑重。他便不再说话,又手脚并用的爬下去。伊桑阿跳下最后几块碎石,去解马腿上的绳子,径自把缰绳递到刚从土丘上下来的高相手中,拉着一起就往远处一个黑色沙丘的阴影中去,此时侍讲学士清隽的新晒出淡黄的脸上还残留着一个灰色大手印。高江村见他神色凝重,也跟着沉默,两个人被风追赶着蹒跚跑入了沙丘西侧一个嶙峋雅丹的遮蔽中,伊桑阿指着一处岩石让高江村等着,自己拉过缰绳将马和骡子藏到更远的背风处,低声絮语嘱托几只马儿别乱跑,又分别摸了摸额头和颈子,再全数解下皮水囊、罗盘和毛毡子。

   高江村眯着眼睛看他脚步狼狈地往回跑,两个人躲在雅丹的阴影里,伊桑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把一只半空的水囊递给他,枕在耳下。两个人听了一会儿,高江村也感受到了纷乱的震动传来,狐疑地去看。“这是什么声音?听起来像——很多马蹄呀” 伊桑阿点点头,又摇摇头,高江村更狐疑了,却是玲珑心,明白伊桑阿的意思,噶尔丹蚕食漠西和漠北诸部多年,叶尔羌灭国,吐鲁番有心归顺却腹背受敌,与宁夏青海的回回、乌斯藏的几股宗教势力经常爆发混战,阿訇和吐司们也常有私人卫队争夺地盘并资助匪帮烧杀劫掠,这种治理混乱的地方很容易出现流寇,况还有噶尔丹的探子,若真是马队,出现在这个早已荒废数百年的旧道上,不知是敌是友,还是避一避为妙。“伊大人觉得——?” “不知道。”

    “会不会是商队?”又问了一句,两个人面面相觑地趴着,呼吸被吹散在风中。

    兵部尚书皱紧了眉头 “不太像。没有水源,这条路早废了,这声音也不像骆驼。去沙洲所的商队都是满载,跑不了这么快。”高江村听了紧张起来,他们两个卫所大员偷溜出来,好听点儿说是考察旧道,说难听点儿叫擅自离营,少不了军法伺候。又听了一会儿,那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近,伊桑阿起来把驼色的毛毡往两人身上一盖,便躲在阴影里趴着,倒真有几分融入黄沙的样子。

    渐渐的灰黄的沙海尽头出现了一堆小黑点,高江村略略支起身把手伸进衣襟里一阵摸索,伊桑阿回头看他掏出一个描金镶银的乌木壳单筒望远镜,立即不客气地抓来就看,一看就觉得肯定又是皇上赏的,比西洋人卖给他的那些个好用多了。转着镜筒,视野中一群着各色风帽、头巾和领巾的人驱策着十余匹马中速跑着,有一个女人,没有孩童老人,没有行囊,没有补给,各式佩刀小箭却一应俱全,兵部尚书心里一沉,虽看不出是当地什么势力但不似普通的沙路过客。忿忿把镜子还回去,高江村笑眯眯地接过去看了一会儿,嘴角也笑不出来了。“伊大人,这,来者不善呀看着。” “一会儿别出声,等他们走远了再说。”

    “咱们要不要再躲远一点?”

    “现在来不及了,这些人的眼睛比鹰还尖,有活动的东西就是靶子,先藏着,一会儿我说跑你再跑,千万别回头。”说着从腰间解下来一把短刀,塞到高士奇手里,“拿着这个,割马腿的绳子,骑上了就往北边卫所跑,别停。”

    “那可不行伊大人,咱俩一起出来的,把你丢了我怎么向上面交代。”

    “……你先别……我、你出事……”伊桑阿语塞,心念如电翻转千回,高士奇才是天子近臣,同圣上博古论今,对主子爷的影响力远不止于汉学和朝堂公事,倒是他这个万金油般的尚书显得无关痛痒,“唉,你先趴着吧。”若被发现,都不会有好果子吃,索性把两人头一蒙,又抢了望远镜观察。

    高江村见伊尚书举着镜筒目不转睛,一只琥珀色的眼睛瞪得老大,倒是跟他前段时间捡的那只饿晕的鹞子有几分相似,便觉得有几分可爱。“一会儿千万别动,等他们走远了再说。”

    “全凭大人吩咐。”高江村打趣着说道,乖觉地压低了头,直接贴着地趴下不动了,他心性逍遥,索性破罐子破摔,大不了一死嘛,还能怎样,只是这里风沙太大,若能有个和风细雨的好归处才是上佳……旁边的伊桑阿越来越紧张,鼻子上出了一层细汗,缓慢地一点点把望远镜收了回来,将毛毯拉低。

    从缝隙里,马队肉眼可见地接近了他们藏身的石墟,伊桑阿的衣领里却蓦地传出了清脆的草蛉子的叫声,不知是不是毯子中比较温暖的缘故,小虫的声音极为动听响亮,此情此景却十足惊悚。旗人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高江村难以置信地慢慢转头看着伊桑阿,又向他胸前压着的衣服望去,用极低的声音问:“什么声音?” 一个气声回答“草蛉子。” “哪儿来的草蛉子?伊大人,你、你出门带草蛉子?” “我、我喜欢。”不自然地声音加上两人几乎贴在一起的鼻尖,伊桑阿本来因紧张而苍白的脸瞬间涨红了。“那你,出门为什么要带草蛉子?”高江村蹙起了眉头,确实有一点不懂。“都说了!是喜欢!”伊桑阿气急败坏,还不忘压低声音,“跟你出门带扇子一样!” “哦、哦。”汉人听完又把头极为缓慢地转向前方观察。马队踏起的尘埃随风而来,呛得他只想咳嗽,却只能强行忍住。两人暗自祈求蛉子别再唱了,好在此时那明亮的叫声被马蹄煊赫覆盖,十几行人沿着古道旧痕奔驰,最近处离他们藏身的岩石不过几丈远,待到马队将要远去时,藏在灰黑沙丘后的马许是听到了同类的喷鼻声,突然发出嘶叫。毛毯下的人瞬间紧张到了极点,密闭的空间满是蒸腾的汗液和闷热的喘息,此时这热浪也似乎终于阻止了蛉子的鸣叫。

     领头的汉子叫停了队伍,从他们藏身地的一侧寻找马嘶的来源。

     “ئۇيەردەكىمبا!?”

     “谁在那里!?出来!”

     伊桑阿和高江村都无法完全听懂他们喊话的内容,好在马匹藏在远处,这队人似乎成分复杂,纷纷抽出了侧腰和鞍上的弯刀,铮铮作响,向东侧的沙丘找去,“老伊,好像真的是马匪啊。”高江村此时只敢动动眼珠,“那我们快死了。”窃窃私语的功夫,这伙似兵似匪的队伍一下扇形散开,两两一组,开始四下搜寻。伊桑阿稍微挪了挪左臂,极慢极慢地拔出靴筒里的小匕,握在浸满冷汗的手心里,只是这湖蓝色珐琅鞘的艳丽小刀作用却是聊胜于无。

    “چىقىڭلا!”    

     “ᠲᠡᠨᠳᠡᠬᠥᠮᠦᠨᠦᠭᠡᠢ!”

    几个提刀马匪离他们三四丈之遥,只要再前进一步就可越过岩石的顶端看见一块醒目的毛毯。伊桑阿一只手摸上高江村的后背,用气声说“一会儿我先跳出去,你再找马。” 高江村刚想抬头反驳,又被一把按住了脖子。生关死劫,或许是天遇奇缘,二人藏身的岩石太过低矮且狭窄,竟让对方觉得反倒没有过去的必要。一块小小的视野盲区成了两个清廷大员的救命稻草,十余步外的刽子手们只潦草地扫视一圈,竟叱着马走远了。

    “ᠬᠥᠮᠦᠨ ᠢᠡᠷᠢᠵᠦᠣᠯᠤᠭᠰᠠᠨᠦᠭᠡᠢ!”

    “把马牵走!”

    “ئاتنىيېتىلەپماڭماق。”


    这一伙儿成分复杂的人重整了队伍,带着找不到主人的马,扬长而去。

    听着皮水囊里的马蹄声渐行渐远,高江村和伊桑阿趴在地上仿佛虚脱,足足两刻时间过去后,才敢稍微动动僵直的手脚。“你别动,我看看。”伊桑阿缓缓挪出了毛毡的遮蔽,又停了片刻让僵硬的手脚恢复灵活,才缓缓直起半身越过藏身处观察,马蹄扬起的黄霭远远的升腾起来,人马皆已成了远处移动的黑色剪影,随后重重跌回地上,仰面朝天,随手一扯汉人身上的毯子,“再歇会儿,等他们跑远了。” 高江村听罢也翻了个身,默默无语的躺着,任冷风吹透衣衫,吹走身上的汗水。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白日西沉,伊桑阿胸口藏着的草蛉子又叫起来,才惊醒了意识朦胧的荒漠孤旅。

    


     两人脱身后躺在地上放空了好一阵子,才起来清点了五只水囊的存量,急着上路回卫所。来时四匹畜力二人换乘,尚跑了两个时辰,竟被半路被劫了马,回程必不会轻松。高江村心里却有一丝庆幸,来时差点把人骑废了,伊桑阿催着一路狂奔,他不敢停硬着头皮跟着,差点吓死,现在还腿软;只是单靠脚力,返程不知多久,就是能免了军法处置,若惹了卫所兵将出来寻找,恐也免不了君主盛怒,怕又是一阵风波。

     因为先前的虚惊,一对同僚一前一后沉默不语地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迎来戈壁上漫长而绚丽的黄昏,灰褐的雅丹在灼眼的落日下反射出一片粉红的辉光,残存的热量在荒漠旅人的面上映出胭脂色的晕影,像古国的传说一样旖旎。只是这漫长的夕阳过后,倏忽而来的日暮像是突然被羲和拨快的宇宙时钟,顷刻间天地陷入黑暗。

    当最后一丝黄色的微光和紫色的地影消失后,星星次第升起,伊桑阿突然停住,极为怪异地举起胳膊从腋下回头望了他一眼,那月光下旗人浅褐色的虹膜反射出更多红色的光线,神情竟有一丝怀疑和妖冶,高江村觉得莫名其妙,“伊大人,又怎么了?脖子不舒服?”

   “你听过没?草地和戈壁里有妖怪,风沙迷眼的时候还会化身旅人混进商队,吃了人的内脏就把人皮披在身上化身,去勾引落单的牧民。”伊桑阿振振有词地说,“藏民避开肩头火能看出妖怪的真身,你又不说话,形迹可疑,是不是妖怪?” 这个博闻强识的江南文人一听乐了,想是这个呆子觉得无聊又开始找茬了,“这么说伊大人怀疑我是恶魔装的?” 

      “哼,谁知道呢,你可有段时间是一个人躲在沟里。黄昏最容易出现鬼怪,你走在我身后,我怎么知道你没被顶替了?”

    “那你好好验证一下啊。”说着便往伊桑阿那里靠,没想到对方真凑过来突然他在耳边用气声叫了一句“高士奇?” 高江村听了一惊,退一步扭头看他,“怎么突然叫我名字?” 伊桑阿歪着头不瞬目地看了一会儿,竟有几分认真地小声说,“看来你是高士奇没错。”

    “我就是高士奇啊,我还叫高江村、高澹人、高——”伊桑阿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伸手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又嘘了一声。“别喊出来。”侍讲眨眨眼睛示意,又见旗人凑到他耳边,鼻息喷在他侧脸上,弄得他浑身不自在,“我小名儿叫敖德,你知道就行。”

    “伊大人这是怎么了?”

    伊桑阿反而觉得高士奇更古怪,“你们汉人不是非亲朋好友不能称名吗?”

    高士奇皱了皱眉,“确有这种说法。”

    “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古人要有这种规矩?”

    “为何?”

    “也许因为,我们都忘了真正的原因。”

    “这是什么意思?”
   “也许是因为我们都忘了,古人只有亲近的人之间才能直呼其名,他者必须以字、号代称的真正原因。”伊桑阿又把头凑过来嘀咕。

  高士奇听完想了一会儿,突然起了一身冷汗。此刻长夜漫漫,月色暗淡,银河迷幻的身驱像庞大的巨兽,自地平线升起,跨过整个穹苍,荒草稀疏的戈壁中似有无数黑影摇曳,会不会真的有什么东西,像人但不是人,在荒野中招呼落单的过客呢?随君西征,沿途倒是接触了很多喀尔穆和和硕特来的喇嘛,他们说,降服恶魔妖怪需要知道妖怪的真名,每个名字中都有一个“命中之命”的字根,掌握了字根就是掌握了对方的命,既可召唤又可驱逐;对于人也一样,每个僧人都有自己的“命中之命”,这个命根就是他们的真名,是同神鬼交易的关键,知晓就可施加影响,倒是和汉区的巫术异曲同工。高江村心里天马行空地联想,嘴上依旧顽笑,“只知道伊尚书深通易理,没想到还研究这些?”    

      “哼,总得了解一下,犯本地的忌讳只会惹麻烦。”

   “唉、是、是,这么传肯定有原因,不过后天穿凿太多失了本源。”说着又跟上去,心里琢磨着,伊尚书并非单纯疑他,思来想去,听到蛉子又叫了起来,突然恍然大悟,觉得可爱,又不好细问,随即开始胡侃。“伊大人懂得真多,是不是还看过《魏略》《大唐西域记》?这什么时候翻译成满文的?还是伊大人看的汉文,不然怎么能找到废路故道,我最喜欢里面这一篇……咱们这么熟了,生死至交啊,我叫你老伊吧,要不就伊大爷?伊大行不行?我跟你说…我一直都想看《几何原本》…那个《梦溪笔谈》石油篇……他还说此物后必大行于世……”因为这一天饿着肚子,聊着聊着就开始一会儿什么哈密瓜葡萄酒,一会儿又是东坡肉炙酥鱼,开始天涯海角的乱扯,高江村拉紧了身上披的驼毛毯,又掂了掂背上挂的绳索,觉得这绳子压得脖子酸背痛,想甩给脚步轻健的旗人,见他背着几只水囊和佩刀,又不好意思。伊桑阿觉得戈壁里难保没有流沙,不让这位同僚并排走着,实则高江村就是想跟也有点跟不上,就这样愣是被他们赶路到了深夜,空气如透明小剑冰入肺腑,又飞速带走身上的热量,好在刮了十余日的大风此刻终于停了,不然更加举步维艰。又冷又黑的,不适应干冷的文臣提议拣点胡杨枝和干草做个火把,同行的却觉得沙海里一马平川,没有卫队和趁手的武器,火光会引来强盗,又理论起来。一会儿却猝然听伊尚书骂了一声,说火石在马上一起被劫走了。“嘿嘿,伊大人莫急,我这儿还有个火折子。”高江村伸手进墨绿绫罗的袖中,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湘妃竹的红铜边漂亮火折子,上过油的细竹管和高江村象牙色的手同在盛夏暴雨般华丽的星海下反射着微弱的幽光。伊桑阿听罢回头,看着高相手里的火折子挑了挑眉,他数次南下办差,浸染江南风物多年,倒觉得这荒漠中竟有浮翠流丹的小景勾起了回忆,这一丝秾绿与黄沙颇为相宜,“幸亏有高大人,不然想生个火都要费力气了。”

   “还是伊大人想的周到,不是这些毛毡水囊,咱们可就麻烦大了。”

   “欸,出门在外嘛,高大人也不赖,没有火折子一会儿可就得钻木取火了。”两个人又开始半真半假的阴阳一番,“不知高相的手艺比燧人氏何如呀……”

   等过了夜半,参宿七和参宿四都要落下,困乏得实在睁不开眼,牙齿却冷的咯咯作响的时候,伊桑阿终于认命地发现,无论路上如何莫测,今日是无论如何也回不了卫所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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